“聽說表妹回絕了大伯母提的親事？”反正直爽人嘛，佟福玥便直接問</p>

“五表姊自己嫁了探花郎，我就只配做童生娘子？”文凈嵐有點不爽，語氣不善道：</p>

“五表姊的親事恰是最合我心中所想，可惜我來得晚了”</p>

佟福玥呆怔住了，她怎麽敢？</p>

“放肆！”小鐘氏怒斥道：“文凈嵐你不要臉面不要閨譽了？再敢胡言亂語，這話傳了出去，京城有哪戶人家敢娶？你只能回金陵了！”</p>

文凈嵐分辯道：“我沒有要搶表姊夫的意思，我只是喜歡那樣條件的夫家，我不愛公婆管束，有自己的小家最好”</p>

終於，她勇敢說出了自己理想中的婚姻，曾經無數次遺憾自己年歲尚小，不能讓紀寬等自己長大，在古代要再尋一位紀寬談何容易？</p>

她也想過找上門和紀寬接觸，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與眾不同，或許他願意冒大不趙的非她不娶呢？</p>

無奈守孝與閨訓困住了她的腳步，小鐘氏輕易不放她出門，即使出門也不會去哪個出嫁的表姊家裏，紀寬只怕連她的臉都沒看清楚過，又怎能發現她有多麽特別？</p>

文凈嵐默默憂傷，為什麽穿越文中的女主明明是身處鄉間田野的種田文，還能遇到落難的皇子、王府世子或將軍等等，她在富貴的京城都沒偶遇過一個呢？雖道她不是女主角？</p>

她是低調的穿越女沒錯，因為金手指不夠粗，不敢張揚，但她一定可以過得比土著女好，否則何必穿越一遭？</p>

她嫉妒佟福玥嫁給紀寬有什麽錯？她若真要勾引紀寬，佟福玥爭得過她嗎？佟福玥要惜福感恩才對</p>

可惜這一切古代女子佟福玥都不理解，只覺得她瘋了，不知廉恥</p>

小鐘氏莊嚴道：“凈嵐，跟你表姊說你錯了，你一時童言無忌”</p>

文凈嵐不服，她被管教得再嚴也有現代人的毛病，討厭長輩說教，喜歡據理力爭</p>

“外祖母，我哪裏有錯？您就是偏心，真是……”白費了我的靈泉水！</p>

文凈嵐沈住氣，爭辯道：“你們給我找親事，不該問一問我的意願嗎？我只是羨慕五表姊，想比照她親事的條件來，何錯之有？沒公婆管束多好……”</p>

佟福玥站起身，眸光冷了冷“文表妹，我公婆健在呢！相公與我時時請安，聆聽教誨”</p>

說完，她朝小鐘氏福身一禮，“祖母，我歸家去了”</p>

“去吧，時候不早了”小鐘氏牽了她的手朝外走，一邊吩咐下人把準備好的點心吃食送上馬車“別在意她的胡言亂語，祖母不會讓她亂來”</p>

“我怕因為她而毀了祖母的賢德名聲”畢竟如今文凈嵐由祖母教養</p>

“你祖父在家呢，別擔心”</p>

“祖母要去找祖父說一說，文表妹的言行舉止太怪了，您別一個人擔著”</p>

“好，我聽嬌嬌兒的”</p>

送至垂花門，望著她離去，小鐘氏才由崔嬤嬤扶著往回走</p>

崔嬤嬤道：“老夫人放心，屋裏的人敲打一頓，不會朝外說表姑娘的事”</p>

“你說，她怎麽一點也不像我養大的沁兒？”小鐘氏故意說道</p>

崔嬤嬤見過佟沁，心裏也迷惑</p>

小鐘氏沒期待崔嬤嬤敢評價主子，自去佟靖的書房尋他說話</p>

佟靖聽得直皺眉，這外孫女是傻子不成？不要公婆管束，莫非想嫁給孤兒？孤兒想出頭是難如登天，她看得上眼？</p>

哦，只想要男方的財產不想要男方的父母，真是自私自利得令人厭惡</p>

“將她拘在家中，別讓她出門，省得在外頭胡說八道、丟人現眼”佟靖眼帶冷戾，一身威嚴“明年有秋闈，便在中舉的書生裏挑一個家世清白的，將她嫁出去，以後無須太常往來，腦子拎不清的，離遠些”</p>

“我聽靖哥的”小鐘氏眉宇間滿是依賴</p>

＊</p>

冬雪紛飛，人們貪著雪中白梅的雅致、紅梅的冷艷</p>

臨安伯府傳來六姑娘佟星心許給了慕容三郎的好消息，佟治將佟星心記在慕容氏名下充作嫡女，算是門當戶對</p>

佟福玥和紀寬回娘家慶賀一番，轉眼便要過年了</p>

過年前是主母們最忙碌的時候，佟福玥兩次上門想幫忙，都被平寧郡主回絕了，沈聲道：“我們是兩家人，你只須管好自己的小家，陪老爺過來吃團圓飯便成”</p>

若非老頭子健在，她連團圓飯都不想讓他們吃，看了就心煩</p>

佟福玥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，卻一句話也不敢辯駁，只垂下眼瞼，恭敬應是</p>

平寧郡主心裏舒坦了，揮手讓她回去佟福玥灰頭土臉的出了武定侯府，心裏卻笑開了花</p>

感謝平寧郡主連表面功夫也懶得做，擺明了就是討厭他們小夫妻在侯府晃來晃去，要不然做婆婆的把大媳婦指揮得暈頭轉向，忙得腳不沾地，誰又能說什麽？佟福玥回到紀府，書房裏紀寬在提筆寫春聯</p>

紀寬看她回來得早，泰然微笑，“郡主又趕你回來了？”</p>

“相公神機妙算”</p>

“明年世子夫人進門，更不能教你沾手侯府的丁點事”</p>

“郡主防著我們，我們又何嘗喜歡吃力不討好？”</p>

“小人心機，總以為旁人想攀附權貴，巴著侯府不放”</p>

“如此倒好，省得我兩頭忙”佟福玥噗嗤一笑，“還不用準備年夜飯呢！”</p>

“如此甚好”紀寬悠悠道：“今年的團圓飯，想必比往年熱鬧”</p>

自己的小家也是要過年的，準備吃食，給親友長輩送禮、收回禮</p>

小鐘氏給了她幾大盒的蜜餞幹果，有杏脯、烏棗、桃脯、福橘餅、蜜櫻桃之類的，十分精致佟福玥便分了一些，用剔紅花開富貴的食盒裝了，帶去侯府吃年夜飯時當伴手禮，飯後消食可甜甜嘴</p>

紀老爺子等紀鳴親自來請，才領著小夫妻和隨從丫鬟過去</p>

平寧郡主領著一眾兒女和妾室在宴客廳相迎，互相問安，說些吉祥話，方一一入座，這是姨娘們難得能在一起用膳的時候</p>

豐盛的宴席，溫暖了胃，也溫暖人心</p>

紀寬與諸位弟弟溫和對談，不動聲色的關註沈懷安，觀他衣著穿戴與侯府公子一般無二，腰間垂掛荷包和玉佩，裝得像模像樣</p>

佟福玥與諸位小姑子言笑宴宴，重點關註沈妙蘭這些日子的驚人變化，侯府小姐有的她都有，著錦衣華服，綴纓絡朱釵，小家碧玉也有了千金小姐的姿態</p>

哎呀，平寧郡主在給龍鳳胎招仇恨呢！</p>

試問，武定侯膝下的庶子庶女哪個能心平氣和？人家的姨娘看了難道不會暗地裏做文章嗎？</p>

但平寧郡主從來不在意那些庶出的高興不高興，不高興也給她憋著！</p>

她深信自己對侯府內宅外院的掌控力，一點也不擔心龍鳳胎會遭人算計，她甚至巴不得有人出手，被她逮著了正好趕出去！</p>

她沒想過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精明，人家不一定要出手暗算，拐個彎兒挑撥人心，教龍鳳胎慢慢滋生出野心，自己惹出是非呢？</p>

平寧郡主一輩子的心計均用在紀鳴身上，除了自己生的兒女，對其他人都懶得用心，也不信有人敢對她不利，只要紀老爺子別來氣她，她無所畏懼</p>

用罷團圓飯，一家人喝茶閑聊</p>

紀鳴感激地向郡主笑了笑，總算吃了一頓舒心的團圓飯，郡主不挑剔長子，紀老爺子也不會找磴，甚好甚好</p>

來年一定富貴太平，好吉兆</p>

紀鳴笑道：“好教父親同喜，兒子替世子與長英縣主定下鴛盟”</p>

平寧郡主得償所願，柔聲道：“長英氣質高潔、秀外慧中、知書識禮，與世子十分相配，來日必能成為輔佐世子的賢內助”</p>

難得見她口吐蓮花，因為那是她的親侄女，清平王世子穆麟的嫡幼女，年十六</p>

清平王健在，世子的嫡女也不得請封郡主，只得長英縣主的封誥紀寬朝紀東霖拱手道：“恭喜世子喜得良緣”</p>

“大哥客氣了，喊我的名字或二弟就行，我們可是親兄弟”紀東霖被紀鳴親自教育得很好，看重家族傳承和政治利益，大哥有出息，就不能教他生了外心</p>

“二弟”紀寬從善如流</p>

平寧郡主咬了咬牙，忍了  </p>

紀鳴大感欣慰，紀老爺子也不惹人厭的再反對親事，皆大歡喜</p>

守歲後，各自回房補眠，紀寬他們回紀府</p>

每年這個時候，紀老爺子最是意難平，他生了一個頂頂有出息的兒子，每回過年卻只能像客人一樣吃完飯就走，他和他的大孫子到底算什麽？</p>

“祖父，我真開心”紀寬扶著紀老爺子的胳臂，聲音輕快道：“今晚世子當著郡主的面讓我直呼二弟，郡主沒有跳腳，待長英縣主進門，相信郡主不會再盯著我們府裏，只是委屈祖父不能住在侯府……”</p>

“委屈什麽？我可不想每天見到她那張高高在上的臭臉”意難平的情緒一掃而空，紀老爺子呵呵笑道：“你爹再混帳也不敢不孝！他請我過去，不也要恭敬地送我回來？他愛娶新婦攪得家宅不寧，就由得他折騰去！”</p>

“我爹到底像誰呢？”</p>

“他在軍營裏學壞了，不關我們紀家的事”紀老爺子平靜甩鍋</p>

“那倒也是”</p>

送紀老爺子回鶴壽堂安歇，他們才慢慢回了正屋，喝了溫水就沐浴歇息了</p>

＊</p>

轉眼，二月二龍擡頭</p>

伏羲氏重農桑，歷代朝廷也鼓勵春耕務農，勤勞刻苦待秋收，演變到後來，富貴人家借著逢春納福的由頭，辦春宴來熱鬧一下</p>

武定侯府也要辦，紀鳴想跟同僚部屬飲酒作樂、聯系感情，他打算在世子夫人進門之前將紀東霖引進禁衛軍虎威營，當個小小的把總也好，迎親時面子好看</p>

平寧郡主當然願意，有朝一日兒子的官位壓在紀寬上頭，她就開心了</p>

趁著辦春宴，郡主也考慮沈妙蘭、沈懷安的親事，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，尤其是姑娘家比不得男子，拖延不得此外，家裏的庶子女也一個一個長大，可以聯姻的名單要張羅出來，以便為兒子鋪路</p>

平寧郡主把家裏的管事、嬤嬤指揮得團團轉，務必將春宴辦得比別家好</p>

佟福玥過來請安，想搭把手幫忙一下，平寧郡主照例不許她插手，不過給了她一張請柬，冷淡道：“送回你娘家，請伯府的人來熱鬧熱鬧”</p>

佟靖的人脈更勝紀鳴，加上佟清民在文官之間的名聲和書院的同儕，同屆科考的進士們，多少有些香火情</p>

紀鳴把道理揉碎了講給她聽，她才明白光有皇室血脈是不夠的，宣明帝根本不吃這一套，這位大兒媳看似不太引人註目，但她身後站著佟靖和佟清民，一個武將、一個文官，能不得罪還是別得罪的好</p>

兒女都是債啊！平寧郡主覺得自己太偉大了，為了兒女好，不得不委屈自己給大兒媳好臉色看</p>

佟福玥沒感覺自己被善待了，接過請柬便回家</p>

翌日，她親自送請柬回臨安伯府，小鐘氏見她回來很高興，看了請柬，派人請慕容氏和常氏過來，被困了一冬很少出門的女眷都想出去玩樂一番</p>

小鐘氏的聲音徐徐緩緩、優雅沈靜地道：“春宴那日，我們婆媳三人一起去給福兒壯膽”</p>

慕容氏訝異，這是小鐘氏頭一回親去孫女的婆家</p>

佟福玥開心道：“祖母您要親自登門？太好了，有祖母在，我心裏踏實聽說清平王府那邊有好些人過來，我一個也不認識，有點擔心被人小瞧了”</p>

小鐘氏的笑容溫煦，點點她的額頭，親遁道：“你爹娘不在京城，我們娘家人更要多護著你些你們說是不是？”朝兒媳看去</p>

慕容氏笑道：“母親說的是”</p>

常氏撇了撇嘴，只是不語</p>

小鐘氏讓她們各自回去準備，懶得與她們多交談</p>

在一旁當擺設的文凈嵐捧著一束綠梅來插瓶，安靜地等兩位舅母離開才湊上前笑道：“外祖母，我也想去開開眼界，成嗎？”</p>

佟福玥有點詫異，文凈嵐竟然收斂了自信張揚的神態，變得有些恭謹，發生了什麽事？好想知道呀！</p>

文凈嵐自然不會說，小鐘氏心裏有數，卻聰明人裝糊塗呢</p>

原來簡三娘去了佟福玥家後，廚娘平安家的調過來陪文凈嵐練廚藝，沒想到表姑娘是個光說不練的，總是等成品快好了才接手過去算是她做的</p>

平安家的活了四十年，見過不少偷懶耍滑的，但是像表姑娘這麽沽名釣譽還真沒見過，人人都誇她做的東西特別好吃，重點是她沒有半點心虛或不好意思，仿佛東西好吃完全是她的功勞，平安家的都被表姑娘的厚顏無恥氣笑了</p>

但文凈嵐是主，平安家的只是一名仆婦，除了私下在仆人間抱怨一下，也沒有多想就好比某大官的孫女為臥病在床的祖母抄寫千部佛經，人人誇她是大孝女，但實際上有多少是大孝女親手抄寫的，沒人會深究</p>

平安家的心裏不爽，便時時留意文凈嵐的一舉一動，終於有一天，她轉身取湯匙又回過身時，剛好瞧見文凈嵐的食指滴出水落入那碗藥膳中</p>

“表姑娘，你的手流汗了——”平安家的尖叫出聲，故意風風火火的搶過那碗藥膳，氣急敗壞道：“這可是給伯爺補身子的，表姑娘你的手會流汗就不該端，這下好了，這碗湯臟了，怎能送去正院？倒掉倒掉，重新煮一碗”</p>

她不由分說就倒入汩桶中，不給表姑娘留面子</p>

文凈嵐一開始嚇得心跳快停止，她的金手指被發現了？怎麽辦怎麽辦，她會不會被抓去解剖？還是被抓去關起來，天天榨光靈泉水？</p>

直到平安家的把藥膳倒掉，又一直念著“表姑娘的手也太會出汗了”、“哎喲，一雙會出汗的手做吃食幹凈嗎”，她才發覺自己……似乎沒有露餡？但平安家的嚷嚷得廚房其他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她，又瞄向她的手，似乎想看看多會出汗</p>

文凈嵐下意識將手縮在身後，惱羞成怒道：“看什麽看？我警告你們不許再談論我的手會出汗，否則我告訴外祖母！”</p>

氣呼呼的出了廚房，文凈嵐的膝蓋才開始發軟，嚇死她了，還以為金手指將暴露於人前，給自己帶來禍端，原來並沒有</p>

幸好古代人想像不出有指尖靈泉這種神仙手段，只以為是手出汗了</p>

慶幸之餘，文凈嵐再不敢小看古人，他們一樣精明、狡詐、手段百出</p>

小鐘氏得到消息，便知文凈嵐露餡了，心中好笑，讓人去廚房警告他們不許再議論表姑娘的手會出汗，壞了表姑娘的名聲</p>

文凈嵐這才安心了，便想盡快將自己嫁出去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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